“早在七八年前,政府便已规划要对夏街村进行连片改造,而改造的范围约达63.63公顷。在广州城中村改造三年行动计划中,夏街与新何、东华等5条村赫然在列。”近日,在增城搞了十多年规划工作、一直在参与当地古村活化的武文溥向南方日报记者表示,如果现在还不吁吁社会各界加大对这条千年古村的关注,该村上百座古民居、祠堂、门楼和古庙等历史建筑,很可能将面临巨大破坏。
近年来,随着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的正式实施,以广州、深圳、东莞和佛山为代表的珠三角城市,开始进入城市更新加速发展的快车道。
随着一大批社会资本纷纷抢滩这场万亿级的改造开发盛宴,广东珍贵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应该如何在城市更新中避免破坏,也引起了一些有关政府部门、学术团体和社会机构的担忧。
增城千年古村被纳为“三旧”改造范围
广东是岭南文化中心地、海上丝绸之路发祥地、中国近代民族革命策源地,也是广府文化、客家文化、潮汕文化交汇地。广州增江河西岸的大片古村落,被武文溥等乡村规划志愿者誉为一本活着的岭南历史文化教科书。
被麻石大街贯穿全村的夏街,是增城最大的城中村,亦是最古老的村落之一。
夏村人世代以耕读传家。这座千年古村,至今仍聚集着上百座清末建成的民居古宅,10座已列为不可移动文物的祠堂、门楼、古庙。14年前,武文溥大学毕业后正式来到增城区城乡规划与测绘地理信息研究院工作,参与新农村规划、美丽乡村建设、深入乡村调研的过程中,他发现增城居然还存在一批历史建筑保存不错、空间格局比较完整的古村,这跟他在其他一些“新村”所看到的新房建起一片又一片、新村规划却找不到半点影子的现象形成了强烈对比和反差。难得见到如此原生态的传统建筑群落和村民居住空间,武文溥的内心马上升起了一股想要努力借助自己专业知识去带动村民守护好这些资源和环境的冲动。
不过,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即使像夏街这样的古村,大量的老房子要么空置,要么出租给外来打工者使用,由于年久失修,有的外墙、屋梁已开裂,有的屋顶杂草丛生,有的被乱改建。“像夏街这类古村落,若无法活化利用、不产生新的使用价值,迟早会自然消亡。
事实上,记者在现场看到,多栋原本矮层的历史建筑已经被村民自主拆建成“高层”的小产权房。而随着今年广州城市更新工作加速推进,与夏街类似的一批古村落亦引起一些社会有识之士的高度关注。
大拆大建给文化遗产保护带来压力
记者了解到,旧厂房、旧村庄、旧城镇“三旧改造”已经成为广东城市更新的推进器。不过,在“三旧改造”不断推进的同时,也给一些城市原有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带来了压力。广州市城市规划勘测设计研究院专家丁卓明对各地市“三旧”改造中的实际案例进行过深入研究。她发现,建设性破坏已经成为影响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的主要问题。尤其是在城市更新的过程中,由于政府、企业(开发商)、产权人、利益相关人等的利益协调机制不畅,周期过长、资金短缺、活化门槛高而造成的更新改造动力不足,公共参与不足等,都会严重阻碍到对这些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
广东省城乡规划设计研究院总工程师、广东省三旧改造协会规划与设计专委会主任委员马向明表示,在旧改工作发展的初期,由于缺乏系统性政策引导、政府监管不足,参与进来的市场主体都以商品房开发为主。特别是随着城市的扩张,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由于房产收益率高,在这一更新阶段,大部分的土地更新项目以商品房开发为主,村民、开发商与政府在“旧改“博弈的过程追求利益最大化,由此也在一些地方的项目中出现了历史文化资源破坏、公共服务设施不足等问题。
记者调查发现,一些地方的村民对是否应该保护本村的历史建筑似乎还未形成共识。此前,广州海珠区沥滘村便发生过村民联名上书政府,反对将自己的家宅列为历史建筑的风波。在增城区的夏街村,旧改项目尽管目前尚未正式启动,但由于个别村民保护意识比较薄弱,自主把老建筑拆建成小洋楼的现象亦比比皆是。
当然,马向明指出,也有很多城市更新项目在处理发展和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的关系上做得不错。譬如2007年,广州天河区猎德村开始城市更新改造,采用“政府主导,村民为实施主体”改造模式,由村股份公司与区政府合作。改造后,风貌、地价、绿地等设施均有了巨大的提升,同时保留了传统民俗文化及林氏祠堂、梁氏祠堂等传统建筑。
以微改造推动历史风貌建筑保护修缮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副院长、粤港澳大湾区规划创新研究中心主任王世福教授日前指出,城市更新的形式不再仅是简单的“拆除重建”,也包含了历史街区活化、环境综合整治、建筑功能改变等多样性的更新活动。在他看来,城市更新应该设定清晰的文化目标,建成环境包含的文化属性代表着独具特色的城市文化,是城市的魅力所在。
据了解,微改造是在维持现状建设格局基本不变的前提下,通过建筑局部拆建、建筑物功能置换、保留修缮,以及整治改善、保护、活化,完善基础设施等办法实施城市更新,深入挖潜“三旧”项目特别是旧村历史文化底蕴,推动历史风貌建筑保护修缮,促进公共空间微更新,改善公共环境,提升社区业态。譬如,广东这些年实施的恩宁路(永庆坊)、梁埔古村、泮塘五约、麻涌镇古梅乡韵、东华里等改造,就把文旅元素有机融入到“三旧”改造项目,重视保留历史建筑与特色景观,修复文保建筑,保留原有街巷肌理,提升老区环境质量,通过引入新产业,促进改造区域产业多元化发展。
而记者在广州市有关部门最近发布的31条粤港澳大湾区历史文化游径线路中看到,“夏街村古驿道石王庙增城革命烈士纪念碑增江画廊景区”赫然在列,面对夏街村即将迎来的旧改项目,这一定程度上也相当于提前为该村的上百座历史建筑上了一道保险。
应制定一套强有力的前置制度
不过,在旧改过程中,如何确保那些真正有价值的历史文化资源得到严格有效的保护,仍然不容忽视,在广东省三旧改造协会专家看来,政府很有必要为城市更新中的历史文化资源保护制定一套强有力的前置制度。
而就目前的现实情况来看,丁卓明认为,影响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的政策障碍还不少。譬如,历史文化保护与城市发展统筹不足,管理流程中缺乏关键环节的管控,管理部门间缺乏必要联动机制,活化利用存在技术、制度及利益平衡等的政策障碍,立法、监督管理机制、资金保障等各项保障措施都亟待健全。
她建议,应该加强“三旧”改造中历史文化保护的规划管理,完善“三旧”改造中历史文化保护的配套政策,同时要完善创新,鼓励合理利用,加强“三旧”改造中历史文化保护的实施管理,加强保障措施等。在她看来,各市在组织“三旧”改造规划修编或编制“三旧”改造单元规划时,就应该加强对各类保护对象的保护措施、保护区划等内容的审查,同时对文化遗产的原址保护,建立补偿机制与奖励机制,例如对提供历史文化保护的“三旧”改造项目,,在满足公共配套设施、公共空间用地安排并符合有关技术标准的前提下,对原批准的容积率进行适当调整,奖励一定建筑面积。若城市规划确定不适合在“三旧”改造范围内进行容积率奖励,在符合城市规划相关要求的情况下,可视具体情况实行异地转移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