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不让孩子再重来一遍我坚持留在大城市痛苦打拼

  只是为了不让孩子再重来一遍我坚持留在大城市痛苦打拼格总在人间

  你是一个只身来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

  这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早上。

  你站在出租屋楼下的便利店里,看着正前方的招牌,那张热气蒸腾的牛肉面图片旁边,有个鲜红的“22元”,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迅速收回思路后,你还是选择了旁边一杯豆浆、一根油条、一个茶叶蛋组成的“元气套餐”,因为,只要8元钱。

  你一边吃,一边掐着点盘算,能不能赶上即将到来的这班地铁,地铁上人挤人,挨着你的可千万别再是上回那样,一个体味浓厚的大汉。

  这时候,你忽然回想起这次过年回家,你的小学同学当年的铁哥们张小小,向你描绘过的他的生活。

  张小小今年27岁,长相普通,谈吐一般,如果不是矿务局的三姨父帮忙安排了工作,专科毕业的他,本应该在愁着怎么找个地方把自己安顿了。

  这份工作,就是做这个小县城里一名普通的公务员,小小已经干了五年。

  工资很低只有3500,但是消费也低。

  张小小已经退休的公务员父母,在县城房价只有2000不到的低点,早已全款拿下两套,张小小和他新娶的当地女孩,就住在其中一套里。

  张小小别说没房贷了,连房租都不用交。

  大城市那碗22块的牛肉面,在小县城价格也涨过好几轮,从2块“飙涨”到……7块,菜市场里,张妈妈总是讨价还价,不是因为买不起20块不到的猪肉、三两块的青菜,这只是多年来的习惯而已。

  张小小夫妇每天回家和父母一起吃饭,也不花钱。

  张小小上班开车几分钟就到了,五年来肚子慢慢“挺拔”,才在妻子的要求下,每天走路上班。和你每天来回两个小时的通勤时间比,张小小慢悠悠走着去单位,也不过区区20分钟,路上还能顺便擦个鞋。

  医院不用排队,孩子就近上学,大城市里那些生死攸关的单位,在这个小县城,二姑、三姨、小舅、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有熟人帮忙,甚至是至亲。

  你忽然想,当年比自己差太远的张小小,现在生活安逸得太不像话,为什么我那么辛苦考上正牌大学,偏偏要留在这所谓的大城市,过得这么苦呢?

  你端起杯子,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然后在离地铁站越近就越稠密的人群中,一边低着头赶路,一边觉得有点委屈。

  如果你是这个公号的老粉丝,也许记得我在一年多前的文章里,提到过我的一位中学同学,绰号“霉妖”。

  和我一样出身小县城的霉妖,大学毕业后去了某省会城市,在一家地方商业银行从柜台做起,一步步往上爬,做到风控部门主管,再到支行的行长助理。

  两年前那篇文章里,他刚刚迎娶娇妻,正在调往另一个支行任副行长的手续办理中。

  虽然那会儿我看他半头花白,想来是吃了太多苦,熬了太多夜,但是情场收获满满,年纪轻轻又身居要职,也算是时来天地皆同力,春风得意马蹄疾。

  如今两年过去,前不久我和他又聚了一次。

  只发觉他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丧气。

  霉妖调任没多久,集团重组股东有退有进,人员洗牌完毕后,业务能力相当出色的他,被打发到一个边缘部门,虽说是一把手,下面却是一帮闲人。

  扭头一看,居然“巧合”的发现,各部门的关键岗位,无一不是本地同事,像他这样的外来户,统统靠边站。

  二两梁汤下肚,一包烟叶点燃,浓得呛人的烟雾弥漫中,那张曾经踌躇满志的脸上,泛出我有点陌生的疲惫不堪:

  “不是因为我太弱,是我家里太弱了,我现在是一己之力,去和人家两代人,甚至三代人竞争。”

  其实,霉妖的家里并不弱。

  他父亲在我们当地银行工作一辈子,退休前已身居高位,现在拿着国家稳稳当当的退休金;他母亲和我母亲是小学同班同学,当年因为他父亲的能量,从一个濒临破产的地方小国企,安排到某个事业单位,收入稳定,上班很闲。

  家里其它亲戚朋友,像一条条树根,盘错交织在县城的各个旮旯犄角。

  正如上文里的张小小。

  但是,霉妖家里所有的资源、能量,只局限在我们那个小小的县城里。

  即使是县城往上的那个地级市,对他家来说,也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市里面认识的人当然有,可并不是那种知根知底的亲戚熟人,不光如此,人际关系的广泛度、历史渊源的复杂度,也呈指数级上涨,处理的难度、能力的要求,已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很多东西,早与能力无关。

  就更别说省城了。

  既然你已看到这里,想必也懂了:

  霉妖的今天,就是张小小的孩子的明天。

  这个时候,你可能会想起聚会快结束时,张小小那句半开玩笑的话:

  “大伟啊,以后侄女到了大城市,就全靠你这个叔照应了啊。”

  他真不是开玩笑。

  你看到的,是现在的张小小过的安逸舒心的生活,在县城这样一个熟悉的主场,父辈已经为他编织起一张利益交错的大网。

  这张网络属于张小小的父辈,只要小小智商正常,情商及格,不犯太多低级错误,维护这张网络难度并不太大。

  终有一天,这张网的某个关键节点,会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张小小来把守。

  小县城社会关系复杂,但鄙视链清晰可见,又年轻又有背景的张小小们,已经以原住民的姿态站在鄙视链条的上段(不一定是顶端),客客气气但寸土不让的,把他们控制范围内的利益牢牢抓在手里。

  正如霉妖在省会城市的碰壁,是那张无形的网络,在向毫无根基的外乡人,宣示自己的主权。

  不过。

  我想问的是,不过,然后呢?

  当张小小们的孩子长大,如果能力足够(没能力也不用选了),他一样会面临自己父辈当年的那个终极问题:大城市,还是小县城?

  如果选择大城市,他会成为新的霉妖,不,他承受的痛苦将会比霉妖大十倍百倍。

  三十年前,一文不名的农民工去往热土深圳,只要敢拼、够猛、耐操,遍地都是梁金和流淌着的奶和蜜。

  三十年后,来自西部农村的新一代低学历青年,只能委身在富士康的流水线上,成为螺丝钉的一颗,或者拿着日结的工资,有一顿没一顿的变身成社会最底层的“三和大神”。

  再往后十年二十年,那个时候的中国社会,也一定不难想象吧。

  你看看昨天的美国、日本、香港,再看看今天的深圳。

  大概率上,阶层壁垒会更加耸立,资源更加板结,年轻人翻身逆袭的一道道窄门,也会慢慢的、无情的闭紧。

  深圳如此,北上广如此,一个又一个二线城市也必然如此,只是顺序未必一致罢了。

  所以张小小们不敢承受的痛苦,若干年后,会乘十乘百地让他们的孩子去承受。

  有一天,当张小小的女儿在大城市遭受不公,需要支援,老家的亲戚朋友们,会更加无能为力。

  那么,如果小张小小们继续在县城过安逸日子呢?

  答案是,安逸日子,一定会有尽头。

  工作原因,我以飞机高铁大巴代步,在国内的城市间穿梭。

  我来到“新一线”和二线城市。

  它们往往有古老的城区,道路交织密布,地方特色浓烈。然后在城市的某个方向,发展出崭新靓丽的新城,以最优惠的政策、最众多的就业机会,吸引着天南海北的年轻人来创业,来打拼。

  杭州如此,苏州如此,天津如此,重庆、成都、武汉、长沙……也是如此。

  像西安、天津、成都们“不择手段”地抢人,就一次次上过热搜头条。

  我来到三四线城市。

  三四线城市的两极分化严重,依然热热闹闹、经济活跃的,还是像沿海的义乌、佛山、无锡几个传统的贸易之都、制造之都。

  而内地的三四线城市,老城区变化要缓慢得多,新开发的街道两边,商品房倒是修得整整齐齐,但人气低迷,只做为“投资用途”而大量闲置。

  我走进它们的工业园,当初的规划蓝图还钉在园区办公室的墙上,招商引资的外来企业,却因为大势所趋而纷纷取消入驻,侵占耕地得来的土地,已经成了大片大片的荒地,丛生的茅草在风里东摇西晃,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张小小们的小县城呢?

  2月28日,国家统计局刚刚发布《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18年末,全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为59.58%,比上年提升1.06%。

  这个数字,比起美国的82.5%,德国的77.3%,英国的83.3,都有很大距离,就更别说和已经93.9%的日本相比。

  按照每年一个百分点的增速,中国的城镇化还有至少20年要走。

  可以预见,北上广深和争先恐后的二线城市们,已经、正在、还会继续如强有力的水泵,把这个国家最宝贵的资源从小城市、小县城、从农村抽吸上来,为增加GDP里的每一块钱,而源源不断的输血。

  最宝贵的资源只有一种:年轻人。

  日本“自治村落”的消亡正在进行中,在国内,东北三省人口流失最多已是不争的事实,对于内地的其他小地方来说,未来几十年这个趋势也会越来越明显。

  那些失去年轻人的小地方,行政规模会慢慢缩小,活力渐渐丧失,百业相继凋敝,直到形成一个新的、然而是令人绝望的平衡。

  这就是回到安逸舒适的小县城,张小小的孩子,或者孩子的孩子,必然要面对的局面。

  文章写到最后,我还想多说两句。

  500年前,自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这个世界的规则就变得赤裸裸的残酷。

  面对倭寇骚扰,明朝朱元璋宣布实施海禁。而明朝的后继者满清,沿用甚至更加强化前朝的海禁政策,而不得不有一天面对鹰钩鼻子们的坚船利炮,也成了迟早的事。

  有人喜欢岁月静好,安逸舒适,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

  有人喜欢奔赴无人区,去看世界边缘,撞得头破血流乐此不疲。

  这本来是人和人的性格不同,国与国的气质各异,并无高下之分。

  但飞翔的鸟儿是那些勇敢爬上岸的总鳍鱼的后代,每一个人类的基因里,携带着勇敢下树,选择双脚走路的猿人的DNA。

  世界的奖励并不均匀,它总是无情的打击那些迎难而上的国家,那些迎难而上的人,然后在故事最后,为绝地逢生的勇士们,献上最最丰厚的犒赏。

  而知难而退的岁月静好派,会一点点咀嚼着状态良好的鸦片,直到有一天如梦方醒,绝望面对几千年之变局。

  世间再无桃花源,你逃避的一切,终有一天会以某种方式,变本加厉施加回来。

  就像改革和开放其实无关国家气质、文化传统,而是一条不得不走、走了就无法回头的路。

  不是我们选择历史,而是历史选择了我们。

  至于留在大城市,还是回到小县城,对于每一个已经来到大城市的你来说,是在回答下面这道选择题:

  是有一天当你老了,面对孩子的复杂眼神,心虚地炫耀你岁月静好的人生观。还是含着笑娓娓讲述你的过往,那个有关勇气与挣扎、热望与梦想的故事。

  那句话怎么说的呢,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历史的进程是什么?

  是一个个平凡的你,坚持留在大城市努力打拼,汇成这个国家复兴路上的共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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