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巡道街旁一条L型折叠、总长不过百米的天灯弄里,“藏”着一幢老建筑——书隐楼,“明清江南三大藏书楼”之一,也是上海市文物保护单位。
在这里扎根了250多年,历经风吹日晒,书隐楼外杂草丛生,多数建筑摇摇欲坠。去年11月,经过主管部门、上海黄浦城市更新建设发展有限公司及专家反复论证,书隐楼的抢险维护工程完工,宅内的残件也得到有序管理。下一步,黄浦区还将进行后续的“修旧如故”。
放眼上海,老城厢深处文脉蜿蜒,史迹星罗棋布。在旧城改造中保护、活化历史文化风貌,将文物保护、推动社会经济发展与改善民生三者有机结合,书隐楼探索出了一条新路,“其意义远远超出一座建筑、一片街区”。
一砖一瓦间是历史的回响
天灯弄77号,书隐楼。五进70余间房,占地面积达2000余平方米。
据介绍,书隐楼相传为清乾隆年间陆氏家族所建,后为郭万丰船号主人购得,其后裔居住至去年。这里曾是唯一被列入上海市文物保护单位的私宅。
木雕作品中还有一部分是郭俊纶老先生收藏的
“书隐楼以栩栩如生的砖雕、木雕而闻名。”上海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城市更新设计研究院90后建筑师孙迎喆,去年夏天参与了书隐楼的抢险维护工作。他告诉记者,从东侧正面屏风雕“三星祝寿”,西侧正面屏风雕“八仙游山”上,都能看到雕刻的人物脸部形态各异、神情逼真,“一砖一瓦间是历史的回响”。
“房子不住人会坏的,住在这里也是为了保护屋子。”在书隐楼纳入旧改征收前,郭誉文曾是该楼唯一的居住者和看护人。凭着信念,她守护着这幢大宅子近20年。在她的记忆中,书隐楼一直没有得到彻底修缮,房屋多数已经摇摇欲坠,四处蔓延的爬藤植物将破损的屋顶、墙面掩盖,院子里杂草丛生。有的楼梯早已腐朽坍塌,“爬都爬不上去了”。还有不少雕花木部件也陆续破裂,散落在地。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土木系结构专业的父亲郭俊纶也是古建筑专家,一直为保护书隐楼奔走呼吁、付出巨大心血,但高昂的维修经费一度是“拦路虎”。
2019年,书隐楼所在的乔家路地块启动了旧改征收,书隐楼也被纳入征收范围。
“尽管之前对祖宅的处置方案意见不统一,但这次征收全家人达成了共识——希望这座祖宅能够完整地保留下来。如果方案是要将老宅拆除,即便给予丰厚的补偿款项,我们这些人也不可能签字同意的。”获得全体郭家人首肯后,去年2月,郭阿姨搬离,顺利交房。书隐楼产权收归国有,由政府负责进行修缮保护。
在“小尺度”上做好文章
“看到极负盛名的古建筑破败成这样,我既敬畏,也很吃惊。”去年夏天,孙迎喆和同事们头一回踏进这个院子,是为了抢险维护。
征收工作一结束,相关部门立即开始着手书隐楼的修缮保护工作。即便是抢险维护,也不容马虎,力求全面把握建筑原有完整面貌和历史信息。黄浦城市更新公司通过优化设计方案及施工方案,经历多轮专家评审后,最终确定书隐楼抢险维护工程主要包括搭设钢结构雨棚、残件管理、支撑补强、蚁蛀处理、疏浚与除草、消防及安防6个方面的内容。“彻底修缮前的‘空窗期’内,对书隐楼需要立即进行抢险维护,以免进一步‘恶化’,这是当务之急。”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
维护过程中,施工团队始终遵守的,就是不改变文物原状、坚持最小干预、安全性与可逆性原则。譬如为防止书隐楼的木结构建筑保存状况进一步恶化,在存在严重安全隐患部位新增了临时木支撑,也会与原有木桩间脱开一定距离;为老房子“搭雨棚”避雨,施工人员也会在现有的地面底部垫置槽钢,保护地坪;即便是加装监控探头,也是固定在新增木支撑上,“都是为了不破坏原有建筑本体”。
精细还体现在点滴细节上——台风“烟花”过境,施工团队出于人身安全与文物保护需要,将后楼屋顶的350多片瓦片一片片卸下,整齐码好。
最难的是钢结构:72根钢结构,最长的有13米,却要从逼仄的只有三四米宽的小弄堂里借角度,一根根人工搬进来,再一根根人工安装。“在这样的‘小尺度’上想要做好文章,无疑考验的是规划、设计水平”。
会以本真风貌重现老城厢
大木作构件,细分到牌科、梁枋、搁栅、檩条、椽子等;砖石构件,细到砖雕、石雕、砌块砖等;就连瓦构件中的屋面铺瓦,都有老瓦、新瓦、滴水、望砖等细致分类。这是一张详细的残件分类统计表。四大类下,是数不清的小类目。
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由于书隐楼为市级文物保护建筑,散落着不少有价值的残件。抢险施工之前,黄浦区相关部门对保护建筑做了全面深入的研究,包括其现存的原始图纸、文档、资料照片等。对老楼内的一些残件都作了细致分类和收纳。书隐楼的残件主要分布在5个区域,大部分为室内,少量处于室外,识别整理难度极大。
对此,在提前准备好保存措施,采用底部架空形式与地面进行隔离,防止潮气影响木构件的基础上,施工人员对现场构件一一进行识别,还建立了残件分类统计表,根据统计表对现场残件与一般生活垃圾进行仔细分类识别;对物件进行登记,做好各自的编号标识;对构件表面进行浮灰清理,同步跟进防虫防腐防火措施,方便此后的进一步修缮。
“建筑、街区是‘活’的,未来在功能上也会关联当下的城市生活,映射城市软实力。”记者采访时,隔一条马路的老街坊说,天灯弄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旧时每当夜幕降临,巡道衙门高挂的煤油灯好似天灯,把弄堂照得如同白昼。他们坚信,修复后的书隐楼也一定会以本真的风貌重现老城厢,“毗邻的高楼大厦灯火交织,也一样照着这条小小弄堂,让‘历史的上海’与‘当下的上海’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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